66年8月北京笼罩在红色恐怖中,红卫兵到处抄家,有一点私产的人都很自危。前门一带鱼龙混杂的小市民多,“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让他们热血沸腾,他们对生活得稍好的人那种无端的仇恨一时间倾泻,往往联合派出所和学校的红卫兵做邪恶的事。偏偏在这时,我妈妈生病住院得托付别人照顾我,想来想去,就近把我放在文静家最好,只需每晚借宿,白天回家自理生活……
    八月往事    
  每到八月,不知还有多少人想起66年“红八月”的血雨腥风,特别是我的小姨,她会不会在八月里想起往事?   

  文静小姨是我妈妈一个拐八道弯的亲戚,比我还小一岁,我在66年初才认识她,那时她12岁,是少先队大队长,胳臂上戴着让人羡慕的三道杠符号。她的妈妈是一个小资本家晚年的“续弦”,据说她父母的年龄差30岁,她妈妈40多岁生她,而她大概就没有见过他的父亲。她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好像比得上人家爸爸的年龄。他们一大家人住前门外东打磨厂的一所房子,那房子比真正的四合院差远了,院子狭小,没有花木,前门外的房子很多都是那样。   

  房子属于文静的妈妈,不过她们母女只住北屋三间。文静的妈妈在亡夫留下的洗染店做工, 洗染店解放初公私合营,她每月有十几元“定息”。我看这位姥姥像个乡下老太太,梳缵儿,小脚,有口音,没有文化一点都不风雅。眉目清秀的文静却十分可爱,她实际上是独生女,但是不带娇气,谈吐谦和,做事稳重,虽然比我小但俨然是“小姨”。我妈妈说文静“有女孩子样儿。”  

  66年8月北京笼罩在红色恐怖中,红卫兵到处抄家,有一点私产的人都很自危。前门一带鱼龙混杂的小市民多,“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让他们热血沸腾,他们对生活得稍好的人那种无端的仇恨一时间倾泻,往往联合派出所和学校的红卫兵做邪恶的事。偏偏在这时,我妈妈生病住院得托付别人照顾我,想来想去,就近把我放在文静家最好,只需每晚借宿,白天回家自理生活。妈妈和文静的妈妈一说老太太就答应了,我和文静也都很高兴。   

  晚上路灯一亮,我就去文静家。文静辈分大惯了很斯文,跟她玩疯不起来,但是她高兴,玩着玩着会微笑地端详我,老爱问“好玩吗?” 她妈妈不太注意我们,默默坐着发愣,过一会儿就叫一声“静呀”,文静就答应一声。我发现一声声叫她没有事情要吩咐,只是习惯一会儿一叫,大概是由于她太宝贝了。

  我住的第二天,文静的哥嫂们在隔壁和她妈妈商量事儿坐到很晚,声音很低,不断叹气,弥散着不祥的空气。下棋的文静和我都不由自主地分神听大人说话,发现走了神就抱歉地相对一笑。第三天,我去时她妈妈还没有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进门。她显得很疲惫,唉声叹气地把一张小纸条压在座钟下,等她一去别的屋,文静就过去看。小条是一张收据,写着:“房产主XXX:你交来的东打磨厂X号17间房屋已归公有。……”文静看完默默把条子递给我,我看了又默默还给她。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我们只觉得心情被破坏了。   

  这天晚上,文静的妈妈为我们放下蚊帐熄了灯,自己却一直在窗前坐着,重重地叹气,一会儿就喃喃地叫一声“静呀”。文静和我趴在床上在黑暗里紧张地看着她,后来文静小声说:“不要紧,你睡。”我确实就渐渐迷糊起来。天发亮时,我坐起来,文静也忽地坐了起来。老太太仍然恍惚地坐在窗前,黑色的剪影让我心里很怕。   

  傍晚我又按时去,文静哥哥家的小四儿像小狗似的在门口蹲着,他一见我就迎出来。   

  “姐姐,静姑姑说你不要进来,对你不好。”   

  “怎么了?”我已经进门道了。   

  “抄家了,斗争我奶奶了,我奶奶……死了。抄家红卫兵打的,扔到卡车上了……”小四儿追在我后边哆哆嗦嗦的,不过没有哭,那个院里老太太真正的亲人只有文静。   

  我三步并两步往里院走,心突突跳。外院每家亲戚的门都紧紧闭着,死一样静。一跨进里院,就看见北屋门上雪白的封条和窗户上糊满的标语,文静妈妈的名字打着红叉子倒贴着,字块儿上写的是“资本家小老婆……”。文静在厢房她哥哥家。我一进去,她就站起来,让人惊愕的是从表情上看不出她处在母亲新丧的当天,何况是那样的死!她仍然是我熟悉的样子,穿戴整齐,显出体贴人的淡淡微笑。   

  “家里出事了,你快走吧。”她说。   

  她哥哥的大女儿也说:“你快走吧,在这对你不好。我奶奶……出事了。”

  “文静你怎么办哪?”我带着哭腔。   

  “我住我哥这儿,你走你的。”她却还是那么沉稳。   

  我往外走,她忽然追上来说:“你的毛巾被,贴封条时让我拿我的东西,我把它拿出来了”。这柔软温暖的东西递过来时,我越发觉得世界凄凉……              
责任编辑:唐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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