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温柔,是克莱因的蓝加上一点儿莫奈的灰。”
网上冲浪的选手们应该对这句略带郭式矫情的话十分熟悉,并感觉它更应该出现在零几年的QQ签名栏,怎么一下子就席卷了某红书呢,果然文艺复兴是个圈吗?
一、被世人宠坏的蓝色
在解释这个梗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克莱因蓝。 克莱因蓝(Klein Blue)是近些年在时尚圈疯狂刷存在感的颜色之一了。
无论是时不时在年轻人兴奋点上造作一下的潮牌,还是表面端着品牌格调背后疯狂收割中产钱包的奢牌,都纷纷使用克莱因蓝作为他们的设计元素。
明晃晃的致敬有,暗戳戳的欣赏也有。
工艺复杂的克莱因蓝号称是最纯净的蓝。
克莱因本人都说过:“蓝色是天空,是水,是空气,是深度和无限,是自由和生命。蓝色是宇宙最本质的颜色。”
这么纯正的蓝色,最早来源于一种叫做“群青”的蓝色无机颜料。
由天然矿石“青金石”研磨加工制成,在14、15世纪由意大利商人进口到欧洲,在当时算是稀罕行货。
文艺复兴之父、意大利画家乔托非常喜欢这种颜色,坚持要在自己的作品中大量使用这种非常金贵的颜色,一出手就是科洛尼亚桂尔教堂的湿壁画。
这赋予了克莱因蓝浓厚的宗教意义。 在教堂里,天花板被漆成了如同夜空一般的蓝色,许多艺术历史学家认为这是天堂的象征,仿佛神的乐园里,蓝色就是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纯净着。
这么贵气又玄学的颜色,也难怪郭学家要来蹭克莱因蓝的热度。
但莫奈灰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毕竟总有人能煞有介事地描述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莫奈代表的印象派,多是描绘沐浴在光线中的自然景物的颜色,在阳光的调和下,画布上呈现出的颜色过渡自然,使人感觉平和放松。
那莫奈灰到底是什么?
实际上并没有这一说法,倒是另一位深受印象派影响的大师,说起来大家可能更为熟悉——莫兰迪。
莫兰迪的画像是把灰打翻到颜料盘里,他的色彩大都温和平静,但画作内容相对来说光感不足,显得扁平,装饰意味强。
如果凡尔赛大师们学识再丰富一些的话,那句话可能就会改成“你的温柔,是克莱因的蓝加上一点儿莫兰迪的灰。”
可如果说到时尚圈的影响力,几乎没有哪一种颜色比得上克莱因蓝。
二、如何命名一种蓝色
如果说,与涂料化学家合作创造出一种生产蓝色涂料的新工艺,是使得专利局承认伊夫·克莱因在法律上拥有IKB(International Klein Blue)专利权的原因。 那么围绕蓝色展开的一系列艺术实验,才使得他的名字永远成为这种特殊颜色的有力注脚。
真正的大师就是不止留下名字,更在意注入灵魂。
1928年,伊夫·克莱因出生于富有艺术传统的家庭中,父亲从事形象艺术绘画,母亲则热爱抽象艺术。
按常理来说,小克莱因从小打交道的应该是绘画用具,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小时候的第一乐趣却是柔道。
这一兴趣坚持到1952年,克莱因还曾远赴日本专门学习柔道,甚至回到法国创办了一家柔道学校。
听起来像是柔道少年热血番,但冥冥之中,学习这种强调人体运动形态的体育活动,为克莱因惊世骇俗的行为艺术作品做了铺垫。
也许就是受到柔道这种攻防模糊的运动影响,克莱因习惯于打破定式。
他选择用纯粹的色块表达自己作为“画家”的身份,一方面消解掉绘画作品的定式概念,一方面将“画家”身份作为最有力的作品。
说白了就是,不拘一格,苦练一种新的画法多没劲,我直接重新定义画家。
他曾说:“艺术是完全的自由,它是生命;一旦有任何形式的禁锢,对自由的冒犯,生命就会随着禁锢程度而成比例地减少。”
他在解构绘画作品的同时,重构了画家的身份神话。
但是走在潮流之前的人,向来不怎么容易被时代待见。
在蓝色之前,克莱因同样创造过一副单色画——《橙色》,并希望能够在“新现实沙龙”中展出,但是却遭到了拒绝。
沙龙的评委当时给出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拒绝理由:“这幅作品,真的是不太够。如果您能接受至少添上一小道,或者哪怕是一点点别的颜色,我们也说不定会同意展出,但是如果光是一种颜色,不行,不可能的……”
在被“新现实”拒绝两年后,真正让克莱因在更广泛的人群中打响名气的是一场行为艺术表演。
1960年,克莱因在巴黎国际当代艺术画廊创作了一个名为《蓝色时代的人体测量》的表演艺术作品。
他找来三个裸体模特,在他自己创作的《单调交响曲》的现场伴奏中,将她们涂满颜料的身体变成一支支画笔在画布上作画,直至画出满意的作品。
她们身上涂着IKB颜料,然后在他的指挥下把蓝色的人体形态压印在大篇幅的白色画布上。
艺术评论家们闻风而至,他们试图把克莱因打造成了后现代艺术的先知。
克莱因在解释他选择蓝色时,说到:“什么是蓝色? 蓝色是看不见的东西变得可见。蓝色没有尺寸,它存在于其他色彩的尺寸之外。所有色彩都引起特定的联想,而蓝色使人想到海洋和天空最多,毕竟它们是真实可见的自然中最抽象的东西。”
尽管对于大众来说这只能作为谈资,对于评论家来说,又是一个新鲜的话题(aka恰饭方向),克莱因的“蓝色神话”赋名借此完成了大众意义上的认可。
自此,克莱因与他神秘的蓝色绑定了。
三、他自己的蓝色世界
此后,克莱因似乎尝到了这种方式的甜头,开始在新现实主义里一路狂奔。
放了1001个蓝色气球;将尚未干透的画作罩在车顶一路向南开,让风、太阳、雨留下痕迹;从二楼一跃向下,号称“坠入空虚”……
他的名字与Andy Warhol、Marcel Duchamp和Joseph Beuys放在一起,被并称为20世纪后半叶对世界艺术贡献最大的四位艺术家。
1962年,伊夫克莱因死于心脏病。不知道弥留之际是否去往了他自己的蓝色世界。
但蓝色的神话,还在延续,每个时代都有关于蓝色的记忆。
在导演德里克·贾曼的辞世遗作《蓝》中,它是沉默的。
掺杂着对死亡的解读,“我献给你们这宇宙的蓝色,蓝色,是通往灵魂的一扇门,无尽的可能将变为现实。”
在Netflix热度很高的《爱,死亡和机器人》的一部短片《齐马蓝》中,它是仿生机器人齐马向自我认知妥协的根源。
蓝色的是机器人最初被制造出来需要清理的泳池,也是他放弃人类身份,接受自己重回最简单的快乐。
在《阿黛尔的生活》里,蓝色是爱情的真实色彩。模糊,炽热又干净。
日本作家村上龙在《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中,将它形容为一种压抑下的净化。
传说,偶然一次在自然历史博物馆里,克莱因发现这样的蓝色原来存在于自己童年时见过的一种甲壳虫背壳上。
也许对于克莱因来说,诱人的只是记忆而已,终其一生,回到过去。
而蓝色的未被命名的天空将永恒地高悬于头顶,是深度和无限,也是自由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