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消失,是网红圈的悲哀

2020-12-02 19: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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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后,无人敢爱杀马特

本文系网易沸点工作室《谈心社》栏目(公众号:txs163)出品,每天更新。

五颜六色爆炸头,金属链子紧身裤,背心吊带烟熏妆,渔网蕾丝铆钉鞋,葬爱残血火星文…… 

多数人眼中的“杀马特”,由这些最直观的符号一点点拼凑而成。

当初的“葬爱家族”,如今大多已近而立之年,杀马特成为了一代青少年遥远的“黑历史”。

前段时间,“杀马特为什么消失了”上了热搜,点进去,讨论最多的是一部名为《杀马特,我爱你》的纪录片。        


批判,支持,解读,辩论,反思,回忆……

这个似乎早已淡出大众视野的群体,再度引发了大家的讨论。

杀马特,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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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马特十二年

搜索“杀马特”这个词,沿着互联网信息的草蛇灰线,往往会被导向一个名字:罗福兴。

2008年,罗福兴11岁,当时,角色造型夸张的《劲舞团》游戏在年轻人之间风靡一时,诞生了数以万计的“非主流”。

罗福兴想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群落,他在网上找到了smart这个英文单词,把音译的“斯马特”改成了自己认为更有气势的“杀马特”,这个词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他自称“杀马特教父”。

到2009年,杀马特家族慢慢壮大,罗福兴一人同时管理着30多个杀马特QQ群。


杀马特,从一个农村青年的自我期待,逐渐成为了一类人群的统称。

他们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用发胶和发蜡处理得往上冲起,张扬舞爪地顶在头上。

十米开外,你一定会最先看到“杀马特”们的头发,仿佛这是他们“先声夺人”的出场方式。


在他们看来,这种装束是一种对自我的表达。

有人靠这种打扮来寻求安全感:

罗兴福说,坏孩子不会被欺负,而在大家印象中,坏孩子就要打扮成这样。


像刺猬一样支棱起来的头发,就像是他们给自己建造的坚硬外壳。


曾经的“杀马特”Lisa接受采访

有人靠这个来寻求存在感,他们渴望的,是被关注、被看见:


哪怕是一种对待异类的关注,哪怕随之而来的是恶意和不理解,但只要能被人看到,他们就能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还有人,依靠这种夸张的外表来辨别同类,找到一份归属感。

杀马特也好,非主流也罢,它们的后面总是跟着两个字,“家族”。

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杀马特们,很容易就能通过外表来辨别“谁是自己人”。

“我搞杀马特,她也搞杀马特,我觉得我们两个追求的性格个性是一样的。”

他们把有和自己一样发型的人,称为家人。



在现实中,这一切却很难得到大多数人的理解。

用现在的话说,或许是因为太出圈、太刷存在感,杀马特在2009年的鼎盛之时,遭到了来自社会的“反杀”。           


“土”“Low”“没文化”“脑残”“神经病”,嘲讽和鄙夷纷至沓来,在人们眼中,杀马特不过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年轻人哗众取宠的手段。

段子手们用杀马特梗吸引眼球、博取流量,原本只在小众圈层内交流对话的杀马特,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们玩这个的时候,只不过是为了在网上找一块属于自己的干净的地方,不需要你认可,不需要你赞同,但是你留给我们就可以了。”

正如互联网上的每阵风潮一样,不论是杀马特们、还是群嘲杀马特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遗忘”与“被遗忘”的最终归宿。

《杀马特,我爱你》的导演李一凡在2012年才开始接触杀马特,那时,罗福兴等杀马特元老都已隐退,江湖只余一片空旷的风声。

而在“杀马特”的标签背后,却鲜少有人在意那些真实的个体,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2

流水线上的杀马特们

“杀马特”们,究竟是谁?

这是在拍片之前,李一凡首先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经历了两年多走访,采访了78位杀马特,购买了915段工厂流水线上的杀马特视频后,李一凡意识到,从前自己对杀马特的定义还很片面。

工厂工人中杀马特的人数相当多,有时候一条流水线上有七八个杀马特,广东、浙江、福建很多工业区里面,都是满街的杀马特。


很多杀马特都是留守儿童出身,从小缺少父母的陪伴和教育,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走上了早早辍学,去工厂打工的道路。 

片子里的这些杀马特,第一次进工厂时最小的才十二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

他们一天需要工作12小时以上,又脏又累,还缺乏安全保障。

成天与油漆、药水、有害材料打交道,受伤更是常有的事。


他们中,有人一下火车就被骗得身无分文;

有人被黑工头威胁苦干几个月,最后只拿到29块的报酬;

还有人,出来打工之后,就再也没能拨通父亲的电话……

剥去五颜六色的外表,他们不过是一个个再寻常不过的农村青年、孤独无助的外来民工、起早贪黑的流水线工人。


对这群人来说,“杀马特”这个东西,其实没那么多后来所赋予上去的审美和文化意义,那只是他们对抗贫乏生活的一个武器。

片子中的很多素材,都拍摄于东莞的石排镇,那是一个工业小镇,所有房子下面的一楼都是工厂,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机油味,耳边琐事能听见嘈杂的机器轰鸣声。


在这里,工人们每个月只能休息一两天。

难得的闲暇时间里,他们会一起涌入镇上的溜冰场,就好像是每个月固定的一次自我治疗。


导演描述自己看到的景象,是“几个杀马特小孩顶着鲜艳的头发,自豪、骄傲地溜着旱冰,他们非常热爱自己的头发。”

舞池和溜冰场,就像是一个乌托邦。

他们手拉手站成一排,尽情舞蹈,在相互认同的空间里,拥抱自己的同类。

3

他们活在夹缝间

不同于那些真正的杀马特们对这个标签的热爱与认同,在今天的互联网世界里,“杀马特”不会被任何人当作褒奖和夸赞。

2018年,“杀马特文艺复兴”的梗爆火,各种短视频平台上流传着大量杀马特内容,最流行的,是杀马特文艺复兴表情包。


杀马特文艺复兴表情包

一些人真的以为他们引以为豪的杀马特文化要复兴了,然而,在无数猎奇的目光背后,他们依旧被主流社会视作异端。

直到今天,罗福兴依然想要借助各类自媒体平台“复兴”杀马特。


罗福兴公众号简介

观众对“杀马特教父重出江湖”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平台也对“杀马特”内容进行整顿,一场直播下来,罗福兴的收入只有12.5元。

杀马特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

很少有人知道,每年十一在石排公园,都会举办一场杀马特大会。

原定于今年国庆当天举办线下杀马特聚会,因为当地有关部门的告诫而推迟,最终到场的,只有寥寥八人。


罗福兴微博

曾经的杀马特里,有人回了农村养鱼养鸡种香蕉,有人想去城市卖烧烤卖手机学打碟。

有人还想做网红,在泥浆里疯狂地跳舞,在水泥灰里用力地翻滚。               


这种方式并不“酷”,他们自己也知道。

“他(观众)看你在地上打滚,他就越开心。”

“如果你心情不好,你来看我们,然后我们装疯卖傻地逗你开心也是挺好的。”

从自我认同,到一种谋生手段,杀马特不仅在被时代所遗忘,这个“家族”的内部,也在随着时间逐渐瓦解。

就像导演在拍摄中所发现的:杀马特的经历其实很贫乏,比不上他们的头发好看。

但是这恰恰是他们被遮蔽的部分。

90后农民工们,往往都陷在城乡的夹缝之间。在那个城市化进程飞速发展的阶段,他们不愿再回到农村,却也无法融入城市。

“杀马特可能只能追求杀马特,其他东西他追求不了,房啊车,太遥远了,我们出来只能进厂,这个选择很无聊,所以要找一些有趣的东西。

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永远都有被淘汰被伤害的人,永远都有不被尊重的人。”

杀马特,不过是这些“被淘汰被伤害”“不被尊重”的人,所做出的一种选择。 


纪录片的尾声,镜头一直绕着富士康的宿舍楼旋转,看不到出口,楼房太高,天空是破碎的一小块。

外面太远,被困住的人,用直立的头发去填补那段未知的距离。

“好想我的头发像孔雀一样,

带我飞翔,

飞过工厂的高墙,

入梦是我唯一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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