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中伏羲、女娲婚育的节日
上巳节,因汉朝以前定为二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故称上巳节,又称元巳节。巳的本意是蛇,《说文解字》载:“四月,阳气巳出,阴气巳藏,万物见,成文章,故巳为蛇,象形。”
《说文解字》中的“巳”,像一条蛇的形状
蛇怎么和人的择婚生育扯上了关系呢?传说上古时期,洪水泛滥,人类只剩下了伏羲、女娲。他们本为姐弟(或兄妹)关系,《春秋世普》曰:“华胥生男子为伏羲,生女子为女娲。” 为了人类的延续,在蛇(或乌龟)的撮合下,姐弟俩滚石磨测天意,然后结为夫妻,生儿育女,于是人间又逐渐热闹起来。因为成亲那天是上巳节,为了纪念他们繁衍人类的伟大功绩,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人们都要祭祀人祖爷爷和人祖奶奶,也是青年男女自由交往、谈情定情的好日子。除汉族外,苗族有“伏哥伏妹治人烟”传说,布依族、瑶族均有“伏羲兄妹”传说。
骊山人祖庙
历代有蛇的崇拜情结,不少部落或方国以蛇为图腾。春秋时,吴越之地普遍“断发纹身”,据《汉书》记载:“越人常在水中,故断其发、文其身,以象龙子,故不见伤害也。”又有《淮南子》记载:“越人以箴刺皮为龙文,所以为尊荣也。”这其实即是古越人对龙(蛇)图腾的崇拜。在古籍中,伏羲、女娲的形象也和蛇有关,《文选》说:“伏羲鳞身,女娲蛇躯。”中国出土发现的历代伏羲女娲像,一般都为人首蛇身男女二人,男女上身相拥,下尾盘曲相交。在出土的许多画面中女娲手持圆规,而伏羲手持曲尺。
女娲造人
古代还有女娲捏土造人的传说,传说她创造了世间万物。《东方朔占》记载:“岁后八日,一日鸡,二日犬,三日豕,四日羊,五日牛,六日马,七日人,八日谷。”作为人类之母,她还替人类立下了婚姻制度,使青年两性相互婚配。女娲除了捏土作人之外,还有一项功绩就是补天保护人类。知名游戏《仙剑奇侠传》就以女娲传说为故事蓝本,设定了女娲族。女娲族都为女性,怀孕会激发女娲后人的母性,露出长尾巴;同时,她们和女娲一样,肩负着保护人类的重任。
深圳蛇口海上世界女娲补天
在古希伯来《圣经》中也有神七天创造世界的说法,不同之处在于,圣经中的神是第一天创造了光,第二天造空气和水,第三天造陆地、海洋和各类植物,第四天造日、月、星辰和定昼夜、节令、日子和年岁,第五天造各类动物,第六天神按着他的形象造人,第七天创造工作完毕休息。相比之下,还是不知疲倦的女娲更劳累。同样的,蛇也和生育扯上了关系,但成了邪恶的象征。神创造了亚当和夏娃后,让他们住在伊甸园里。然而,狡猾的蛇引诱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导致两人被逐出了伊甸园。
《诗经》中古人择偶的吉日
虽然在上古时期女性就受到出行限制,如《易经》规定的“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但是,古人也同时发现,情爱乃是人的天性,不应视作禁果,总要有开禁的日子。“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这是《周礼·地官·媒氏》中周代的上巳节风俗。仲春即农历二月,与蛇(巳)的生活规律相关。蛇在每年农历九月进入冬眠,次年春二月复苏,三月开始出来活动,并寻偶交配。这也说明,上古神话以及上巳节都为蛇图腾崇拜的产物。于是,未婚青年成了上巳节的主角,这期间青年男女可以自由寻找或约会情人,甚至野合私奔,都不受干涉禁止。成于前11到前6世纪的《诗经》,记载了大量上巳节的民俗和故事。
《诗经》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也是中国第一部纯文学的专著。现在通常认为《诗经》为各诸侯国协助周王室采集,然后由王室的史官和乐师编纂整理而成。前544年,吴公子季札至鲁国观乐,乐工为他所奏的风诗次序与今本《诗经》基本相同。此时孔子年仅8岁,因此孔子删诗说不可靠。不过,孔子很重视《诗经》,后来也的确参与调整《诗经》篇章的次序。《诗经》因此也被定为儒家五经之一,成为儒家的必修课本。
排序调整后的《诗经》,第一首诗来自《国风·周南》,便是极其有名的《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中的男主人公采用“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等方法不断取悦美女,想要获取她的芳心。这位“君子”是谁呢?他是儒家最为崇拜的六位大圣人之一的西伯昌(周文王);而“君子”心仪的对象便是他后来的正妻太姒。相传,年轻时候的西伯昌在渭水之滨遇到太姒,见到她的美貌,惊为天人。
渭南周文王、太姒像
孔子为何将圣人男欢女爱的诗《关雎》放在篇首呢? 他解释道:“《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他还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汉代《毛诗序》更加详细地解释了儒家对于上巳节宽容的看法,“《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当时的儒家看来,夫妇为人伦之始,一切道德都必须以夫妇之德为基础。《关雎》在这方面具有典范意义,所以才被列为“风之始”。孔子如此安排,说明他并不反对人的天性,他本人也是父母野合而生,《史记·孔子世家》记载:“纥(孔纥,字叔梁,古文常做“叔梁纥”)与颜氏女(颜征在)野合而生孔子。”而南宋朱熹提出的“存天理,灭人欲”,明清《女儿经》写的“莫与男人同席坐,莫与外来女人行”,不知道要比之前的儒家腐朽多少倍。
孔母颜征在
民国上海锦章书局版《女儿经》
《诗经·国风》中还有其它诗歌反应了当时男女交往的情景。“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这是《邶风·静女》叙述一对男女青年在幽静偏避的城隅上约会的情景。“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这是《郑风·溱洧》描述溱洧河畔男女青年相互嬉戏,互结情好的动人情景。
《溱洧》
诗词中男女郊游的狂欢节
汉朝将上巳改为农历三月的第一个巳日,《周礼》郑玄注:“岁时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由于每年的三月上巳日都不固定,恰好又都在
郑玄注和《晋书》里提到的“祓除”,是上巳节除男女交往外,另一个重大民俗活动。周代十分重视水滨“祓除”之俗,重要到政府专门指定的女性神职人员来掌管此事,《周礼·春官·女巫》说:“女巫岁时拔除衅浴。”“祓”和“除”都是消灾免难的意思,意思是洗浴能够消灾。
由于“祓除”之俗与水有关,魏晋以后,上巳节还逐渐演化为士族和文人雅士们临水宴饮的节日,由此而派生出上巳节的另外一项重要习俗———曲水流觞。历史上最出名的一次曲水流觞活动,就是王羲之在兰亭举行的修禊活动,千古名帖《兰亭集序》正是在
《曲水流觞》
六朝时期的青年男女也在上巳节那天享受美好的春天,临水聚欢。“丽日属元已,年芳具在斯……洛阳繁华子,长安轻薄儿……清晨戏伊水,薄暮宿兰池……宁忆春蚕起,日暮桑欲萎。”这是南朝诗人沈约的《三月三日率尔成章诗》。清晨戏水,晚上就在水边露宿,是当时男女青年因性爱而忘记的“蚕桑”正务的真实写照。
上巳节在唐朝发展为季节性的聚会,政府还规定
《丽人行》
上巳节在北宋、南宋之交还是十分盛行,甚至可以说比前朝更为热闹。南宋初词人王安中在《进和御制上巳赐宴诗》记载:“以上巳赐宴西池,方时承平,中外衍乐,嬉游之盛前所未有。”然而到了南宋,盛况不再。刘克庄的《忆秦娥·上巳》写道:“修禊节,晋人风味终然别。终然别,当时宾主,至今清绝,等闲写就兰亭帖。岂知留与人闲说,人闲说,永和之岁,暮春之月。”前人的狂欢和风雅,到此时,都只化作人们闲谈的追忆了。为什么呢?宋代以后朱熹的理学盛行,礼教渐趋森严,上巳节风俗在汉人文化中渐渐衰微。可笑的是,朱熹自己就是个知名的好色者,监察御史沈继祖曾弹劾朱熹:“又诱引尼姑二人以为宠妾,每之官则与偕行,谓其能修身,可乎?冢妇不夫而自孕,诸子盗牛而宰杀之,谓其能齐家,可乎?”
由于诸多历史原因,中国三月三情人节在黎、白、傣、壮等少数民族地区得以保留与传承,每年欢渡。受古代中国影响,日本至今尚有三月三桃花节(亦称“女儿节”),女孩把自己的画像或照片装饰起来放进河水漂流,祈祷能找个如意郎君;亦有给人偶换穿衣服的游戏,并有把人偶投放在河水中以求吉祥,赶走厄运的习俗。
参考文献:
任振河:《中国上巳传统情人节的起源、演变与现状》,《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07年10月第19卷第10期
朱淑君:《三月三,中国情人节溯源》,《黄河文明与可持续发展》2008年第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