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龙泉已近成都

（原标题：到龙泉已近成都）

程征/文

卢前（1905—1951年）原名正绅，字冀野，自号饮虹、小疏，江苏南京人。戏曲史研究专家、散曲作家、剧作家、诗人，词曲大师吴梅的高足。卢前曾经担任南京通志馆馆长，是天生的活动家，朋友遍及政界、文化界、教育界、曲艺界和文学界。

天纵奇才，卢前的一生，几乎就是多所大学连缀而成的，可谓一路流芳。学者朱禧详细地统计过卢前1926年至1937年曾工作过的学校：南京钟英中学、金陵暑期学校、南京金陵大学、广州中山大学、上海光华大学、四川成都大学和成都师范大学、开封河南大学、上海暨南大学、南京中学、上海中国公学等。可以看出，卢前为了维持家计而四处舌耕。

当年，年仅25岁的卢前便被成都大学聘为教授，何等意气风发。他在巴山蜀水间游历、考察，写有众多反映当时四川百态的诗歌、文章、散曲。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著作《散曲史》，完成后即交成都大学排印，1930年出版。

我在《饮虹乐府笺注：小令》里，读到他描述龙泉山的一首散曲《中吕醉高歌·龙泉驿东望》：“到龙泉已近成都，有万水千山间阻。关心尽在东边路，独想望朝朝暮暮。”

《中吕醉高歌》的曲牌，人们多以此抒胸中激动之情，壮怀激烈，有戛金断玉之功。卢前乘渡船渡沱江到达简阳县（阳安），开始登上龙泉山。推测起来，应该是他置身山泉铺一线东望。经历千辛万苦之后，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成都了，卢前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万水千山”，并不夸张，凸现出他心情的急切。句末迭音词“朝朝暮暮”的妙用，似情人相会的比喻，颇为贴切传神。

卢前的侄女卢偓教授，在笺注《饮虹乐府笺注》之际，对这首小令涉及的地望，失之把握。她没有来过成都，估计也没有“百度一下”龙泉驿和龙泉山。她在“题解”里说：龙泉，又称龙渊，位于成都西部的西平县西南45公里处。春秋时，楚王邀越欧冶子来楚铸剑，用龙泉水淬火，剑特利，能陆断牛马，水击鸪雁，当敌即斩。此曲写作背景同上。龙泉驿一地历史上从未被称作“龙渊”；成都西部也没有西平县，三台县倒是有西平镇，但距离成都不止45公里。卢前这首小令的内容，是旅途终点在望，与欧冶子铸剑之类，没有关系。“东边路”倒是值得一说，这分明指的是连接成都、重庆的“东大路”。

路途之上如果没车，大胖子卢前的苦日子就来了。在四川时，卢前不敢乘人力车，因为怕起起落落的山路，一个不留神就有翻车之危。而坐滑竿对于卢前也是极大的考验，乘坐之前他都要选之又选，选那种最粗壮结实的竿子。即使坐上去也是两手紧握滑竿，丝毫不敢松懈。即便如此，也还是免不了竿断人伤之险，坐折的滑竿也算不少了。卢前自己说，有一友人曾戏言：“汤若士（汤显祖）的《还魂记》是拗折人嗓子，老兄的金躯是压折人轿竿子！”由此可见，他盼望到达目的地成都，是终于可以如释重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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