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百年战争·第一卷:战争的试炼》,作者:[英]乔纳森·萨姆欣,译者:傅翀、吴畋、王一峰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甲骨文
当英军抵达索姆河干流时,他们看到对岸已防御森严。作为腓力六世麾下较有经验的指挥官之一,费伊的戈德马尔已经率领大约500名重装骑兵和3000名步兵驻扎此地。此外,潮水依然高得难以通过,所以英军被迫在太阳升起,戈德马尔不慌不忙地将麾下士兵沿河岸列成三道战线之际,坐在敌军能够完全看到的地方。大约8点,100名重装骑兵和大约相同数量的弓箭手开始涉水过河,率领他们的是北安普敦伯爵和雷金纳德·科巴姆,一位五十年生活也未曾削弱活力的老兵。当弓箭手接近对岸法军、进入射程后,他们朝着法军放出一阵箭雨。在弓箭手的射击掩护下,重装骑兵冲上河流北岸,占据了一片滩头,其他人紧跟他们过河。滩头阵地在不断扩大,戈德马尔的士兵尽管在河边凶猛地战斗,还是被缓慢地向后挤压,接着崩溃并逃往阿布维尔,狂喜的英军则一直追到城门口。一个半小时内,所有英军连同车辆和装备均已越过索姆河抵达北岸。这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战绩。
腓力六世已不再身处阿布维尔。他在黎明时分离开城镇南下,希望在河流和大海的夹角中捕获英军。他紧跟英军脚步,直至布朗什塔克浅滩南端。但等他抵达那里时,最后一名英格兰士兵已经离开。河水正在涨潮,追击并无可能。
法军指挥官们认为爱德华三世此时会向北疾进,试图在贝蒂讷外围与佛兰德人会合。索姆河以北的主要城镇守军立刻得到了资源允许范围内的大量增援。从阿布维尔通往贝蒂讷的道路上,最重要的市镇埃丹(Hesdin)便得到了将近300人。
就在英军强行通过索姆河的同一天,佛兰德人出乎意料地被打散了,放弃了他们的战役。自8月14日起,贝蒂讷富有进取心的军事主管阿内坎的若弗鲁瓦(Godfrey d’Annequin)就将佛兰德人挡在镇外。他的主要资源是城镇居民的热情。他们结清了热那亚驻军的欠款(这些人曾威胁逃亡),焚毁了自己的镇郊(城镇最富裕的街区)。在围城开始时,当佛兰德人以毫无秩序的集群进抵城下时,居民对他们展开了伏击,造成了惨重伤亡。1346年8月16日,他们击退了从黎明持续到晚祷的进攻,伤者中还包括佛兰德的亨利,爱德华三世也正是在这一天开始从普瓦西赶往索姆河。22日,当爱德华依然位于60英里外的艾赖讷时,若弗鲁瓦率部出击,从城镇打到围城军队主营,毁掉了相当大的一部分营地。佛兰德人大为灰心,他们陷入内部互相争吵的境地。布鲁日人和来自西部省份的人们爆发了斗殴。终止围城的决定可能就是在这时作出的,但明确的事件顺序已难以断定。8月24日,佛兰德人烧掉了他们的攻城器械,离开贝蒂讷。自登陆诺曼底以来,爱德华三世便通过信使与休·黑斯廷斯保持着相当有规律的联系。爱德华的行动表明他在8月24日或25日得知佛兰德人的决定,也就是几乎在执行这一决定的同时。腓力六世得到消息的时间或许不会比英格兰国王晚多少。
在逃出索姆河以南的包围圈后,英格兰国王最迫切的需求就是补充他的仓储物资。物资此时已经消耗到极低水准,威胁到他麾下士兵的身体健康。因此,一部分军队被分派给休·德斯潘塞指挥,沿海岸突然展开大规模的征粮行动。德斯潘塞以最大限度的暴力与效率执行命令。他在8月24日下午洗劫了滨海的努瓦耶勒(Noyelles-sur-Mer),当夜便焚毁了热那亚守军竭力抵抗的勒克罗图瓦。作为一座重要港口和粮秣集散地,勒克罗图瓦提供了大量的牲畜和粮食。来自英格兰的援军和补给本该在外海等待军队,此时却依然毫无出现的迹象。船只尚未载运,人员还在肯特集结。
英法主力军队依然隔着索姆河口的潮涨潮落对望,法军正在深思是否要过河作战,英军则摆开了战线。腓力空等了两个潮汐周期也没有渡河,随后,在8月25日上午,他返回阿布维尔,在那里度过了当日的剩余时间,他的军队紧随其后。
直至8月26日亦即周六早晨,腓力才离开阿布维尔,沿着通往埃丹的道路推进,试图从北面阻止爱德华。他率领主要指挥官、军队前锋和内廷军队先行出发,法军的剩余骑兵、热那亚人和移动缓慢的步兵群则在一整天中均以混乱的间隔跟随。在14世纪,克雷西大森林是蓬蒂厄伯国领土的一部分,从阿布维尔下游的索姆河岸边到大约14英里以北的奥蒂河(River Authie)河谷,森林占据了大部分土地。腓力的士兵从圣里基耶(Saint-Riquier)和努瓦耶勒昂绍塞(Noyelles-en-Chaussée)绕过森林东侧,前往从亚眠到蒙特勒伊(Montreuil)的罗马大道。在圣里基耶以北不远处,腓力遇到了一队此前派出的侦察兵,他们报告英军已经穿过了森林,越过了马伊河(River Maye),在克雷西村外停了下来。
克雷西位于腓力所在地的西北方向,大约有10英里的路程。国王派出了另一支侦察队获取关于英军位置的更详尽情报,这支队伍由说法语的瑞士人亨利·勒穆瓦纳(Henri le Moine)率领的五名骑士组成。他们发现英军在克雷西村和瓦迪库尔村之间列成战斗队形等待法军。等到他们完成侦察时,法军的第一批旗手已经距离英军战线不到3英里。勒穆瓦纳让法军纵队停顿下来,腓力和他的指挥官们在路边商讨对策,此刻已是近午时分。国王身边的大部分人都反对继续推进,多数法军骑兵、热那亚弩手以及他们的援军的确就在不远处跟随,但他们在路上行军了几个小时,已经相当疲劳。而且,军队的其余部分还散布在直到阿布维尔的路上,这包括了大部分步兵和几乎所有辎重车队,甚至有些重要部队尚未抵达阿布维尔。在腓力的顾问中,即便像埃诺的让这样的大胆之辈,也希望他从北面绕过英军阵地,于夜间前往奥蒂河畔的拉布鲁瓦(Labroye)宿营。他们认为,一旦截断英格兰国王的推进路线,就有时间集结部队、休整士兵。但其他人看法与此相异,他们记得在1339年的比朗福斯(Buirenfosse)、1340年的布汶和1342年的普洛埃梅勒(Ploermel)蒙受的耻辱,那时强大的法军已经进入英军战线视野范围,却未能与其交战。腓力同意后者的看法。截至1346年,他的声望已经承受不了一场更像是失败的僵持。因此号手们发出信号,号召每个能听到的人都拿起武器。第一批部队随即前进,进入马伊河畔方丹(Fontaine-sur-Maye)村外的空旷地带。
腓力将他的军队分成前后相邻的三队。他将热那亚弩手部署在第一队,和弩手在一起的是波希米亚的约翰和他的儿子查理,以及包括他们的德意志、捷克家臣在内的大约300名骑兵。位于第二队的是法军骑兵精锐,其中包括王国的许多大贵族。他们由国王生性冲动的弟弟阿朗松伯爵统帅。第三队由国王亲自指挥,由余下的骑兵组成。步兵(或者说能够及时赶到的步兵)可能自行列阵,部署在这三支主力部队的两翼。当天下午,援军不断抵达,法军队列越发膨胀。在场的部队数量只能推测。根据可靠的同时代人估计,约有12000名重装骑兵,另有6000名热那亚人跟随国王从巴黎北上。至于编年史作家称为的“难以计数”的其他步兵,则大部分人落在后面,还在前来的路上。腓力六世麾下大概有20000~25000人。
在逐渐隆起的开阔地的另一端,人们可以看到英军列阵等待,他们的后方就是克雷西格朗日森林(forest of Crécy-Grange)。爱德华三世亲自部署他的部队,根据让·勒贝尔的说法,他和士兵们一起欢笑,督促每个人尽守职责,“纵然是懦夫,也使其成为英雄”。他们沿山坡排开,威尔士亲王位于前方战线,身边有沃里克伯爵、北安普敦伯爵和英格兰的贵族精英。英格兰国王在后方指挥预备队。依照杜普林荒原和哈利顿山的战斗方式,占到军队大约一半数目的弓箭手部署在两翼,位于主力战线士兵前方,为了保护他们免遭敌方骑兵攻击,弓箭手四周摆了一圈辎重车辆。在英军前方,通往战线的各条道路上已挖掘了大量较浅的陷阱。在英军阵地后方,另一圈车辆围住了马匹。所有英格兰重装骑兵都下马作战。
弓箭手位于英军两翼,爱德华在他们周围布设了车辆,车辆以下则是一定数量的火炮。英格兰人曾在对抗苏格兰人的战役中试验此类武器,可能在1333年围攻贝里克时有所使用。法兰西人则必定曾在守备、进攻设防城镇时运用火炮多年,虽然使用规模并不太大。据我们所知,双方在此之前均未曾在会战的战场上使用火炮,但正是在这种场合,它们才可能最有效果。14世纪早期的火炮重量轻、射程短而且也打不准。作为器械,它们不能够射出重物,也不能取代抛石机和机械投石器,这两者作为标准攻城装备,已经以各类改进形式存在多个世纪。但它们能够制造噪声、混乱和恐惧。大部分英格兰器械是“下流坯(ribald)”,亦即由若干簇枪管捆扎而成,架设在手推车尺寸的小车上,以类似弩的方式发射箭矢,属于极端原始的野战火炮,它们是实现上述目的的理想手段。现场有大约100门“下流坯”,此外还有数量较少、较为重型的火炮,它们发射类似葡萄弹(grapeshot)的金属弹丸。
傍晚将至,天空再度乌云密布,雨也下了起来。法军就在此时(大约下午5点)发起了进攻。漫无目的的辱骂吼声突然变成了震耳欲聋的鼓号噪声。弩手们自东南方向朝英军战线推进,一边行进一边射出弩矢。在英军右翼,长弓手们开始朝着行进中的热那亚人方向,对着空中齐射。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长弓手在意大利人中制造了屠杀,与此同时,弩矢却在很短的距离内就落地了。意大利人通常会将巨型护盾放在身体前方投入战斗,护盾由他们的“持盾手(paviseur)”携带,但这些人依然处在从阿布维尔到战场的路上。大部分人的备用弩矢也未能运抵战场。雨水渗入了他们的器械,导致弩弦松弛。看到弩手明显萎靡不振,英格兰人加强了火力,火炮也开始射击。热那亚人向后退却,随后突然变成莽撞的溃逃,直奔己方战线寻求保护。
法军中很少有人体验过成群作战的长弓手的威力。他们不理解热那亚人身上发生了什么。骑兵队列中到处传播着抱怨:弩手是懦夫,弩手是拿着敌方报酬的叛徒。阿朗松伯爵既没有发出预警,也显然没有得到命令,便突然率领第二队法军向前冲锋,他们撞倒逃跑的意大利人,用马蹄践踏他们,用剑砍杀他们。“杀掉这些乌合之众!杀掉所有人!”据说腓力曾在后方如此喊叫,“他们什么都不成,只会挡在我们的路上”。在短暂的一刻犹豫后,许多法军骑兵匆忙跟着他们猛冲过去。他们密密麻麻地挤成一堆冲向英军战线,杀奔威尔士亲王所在的战线中部。随着他们进入弓箭手的射程,骑兵开始从马上摔下,落到身后人的行进路线上。其他人丧失了控制力,坐骑因弓箭和炮火陷入恐慌,拖着主人逃跑。当幸存者们抵达英军第一条战线时,威尔士亲王身边爆发了残酷的战斗。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身着制服或可辨识的装束,主要的识别方式是战吼:“圣乔治(Saint George)!”那是英格兰。“蒙茹瓦,圣但尼(Montjoie Saint Denis)!”这是法兰西。在此状况下,毫无条理的混战相当致命。16岁的亲王此前从未上过战场,他的高大身材和带在身边的军旗在队列里异常突出。他“从战马间冲过,砍杀骑手,砸碎头盔,劈断长矛,每时每刻都吼叫着鼓舞他的部队”。人们从后方战线前移,填补死伤者留下的空隙。亲王的军旗在某个时刻似乎就要倒下,此时卡昂的主要人物之一托马斯·丹尼尔爵士杀入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再次将其立起。多年后,编年史作家傅华萨讲述了可能是虚构的著名故事,一位骑士奉命从亲王身边的密集人群中杀出,请求集结在国王身边的预备队提供支援。
然后,国王说到,我的儿子是否战死或受伤,或者是否倒地?没有,陛下,骑士说,但他很难与敌军匹敌,因此需要您的帮助。哦,国王说,回到他身边,回到派你过来的那些人身边,告诉他们,只要我的儿子还活着,他们就不要因为出现什么险况再派人到我这里来,也告诉他们,得让他在这一天吃点苦头去建立功业;要是上帝乐意,我愿他完成这一历程,荣誉由此归于他身边的人们。
直到战斗的最后阶段,爱德华才投入一部分预备队以帮助他的儿子。
截至此时,英军已经显然赢得了胜利。法军骑兵反复回转、重整、冲锋。但随着夜幕降临,人和马的尸体堆成的小垛遍布战场,攻击渐渐减少。有人告诉已经失明的波希米亚国王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他便命令自己的士兵带着他直接冲向最靠近爱德华三世的英军战线。在这场战斗中,此事令双方回忆最为频繁,这是不计后果的勇敢范例,让一位骑士成为同时代诗人描述下的英勇骑士(preux chevalier)。他们高呼约翰的战吼“布拉格!”(Prague)冲入战场中部,直至被英军包围,国王被人拉下马战而死。英军将马匹从战线后方带到前线,英军重装骑兵再度上马,冲击战场上的幸存法军骑兵集群和依然在后方摆开战线的步兵。法军到处逃跑,遁入越发黑暗的夜晚。步兵主力一看到英军骑兵冲过来当场就溃逃了。腓力六世身边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同伴、个人卫队和从奥尔良城征集的若干步兵。他短暂卷入了一场士兵间的野蛮战斗,旗手在他身边被杀,他自己有两匹坐骑死亡,脸上还中了一箭,最终是埃诺的让将他救出。让已经损失了许多扈从,至少有一匹胯下战马殒命,他带着国王在夜色掩护下离开战场,抵达几英里外的一座村庄,那里有一间筑有防御设施的屋子。王室军旗和圣但尼金色火焰王旗均被丢在了身后的战场上。
次日,即8月27日破晓时分,在洛林公爵(Duke of Lorraine)指挥的一队重装骑兵护送下,至少2000名法军步兵误入战场。他们是腓力六世拒绝等待的部队之一,在通往阿布维尔的道路沿线有沟渠篱笆,这些人就在那里过夜。他们认为当天上午突然出现的英军骑兵是友军。北安普敦、萨福克、沃里克的伯爵们和他们的士兵仅一次冲锋便将这股部队击溃,进而越野追击逃离的幸存者,尽可能多地杀死能够追到的敌人,有若干重装骑兵免于昨晚的屠戮,但仍然处于恍惚之中,英军随即冲垮了他们。
直至近午时分,英格兰人才充分了解到他们取得了何等胜利。英军伤亡轻微,某次点名表明有40名重装骑兵失踪,步兵和弓箭手中的死伤人数必定会更高。但法军的损失是灾难性的,爱德华三世已经决心不让劫掠导致的混乱影响到主要目的。他已下达命令,既不要劫掠死者,也不要饶过生者,在战斗结束前,他都坚持拒绝撤销上述命令。27日当天,纹章官们穿梭在战场上根据纹章确认死者。在威尔士亲王的战线附近,一共清点出1542具法国骑士和侍从的尸体。还有数百名骑兵在战斗尾声或周日上午遭遇追击时战死,他们的尸体也留在自己被砍倒的地方。没有人费心去统计步兵的死亡数量,他们的装备也不值得掠夺。纹章官们事实上并没有熟练掌握他们这一行的神秘技术,他们列出的法军伤亡名单错谬百出。但其中较为著名的死者则毫无疑问。波希米亚的约翰与他的同伴们在倒下的地方被人发现。还有8位拥有王室血统的贵族得到确认,其中包括对灾难负有最大责任的阿朗松伯爵;腓力六世的外甥布卢瓦伯爵路易,也是声称拥有布列塔尼之人的兄弟;阿尔古伯爵让,他是阿尔古家族的族长,族内最著名的成员则在为英军而战;洛林公爵,他娶了腓力的外甥女;佛兰德伯爵讷韦尔的路易。他们的遗体被保留下来,埋葬在英军死者附近。归来的农民们挖掘了大葬坑,其余的尸体被随便倒进坑里。
幸免于难的法国人转而寻找应当为失败负责的人,并从外国人中找到了替罪羊,这和六年前的斯卢伊斯海战如出一辙。腓力六世于8月27日上午抵达亚眠后,便下令所有能找到热那亚“背叛者”的地方对他们展开屠杀,这是他在当地最早的行动之一。在国王怒气消失冷静下来,继而撤销命令之前,在亚眠及其附近的驻军城镇中,已有许多热那亚人遭到谋杀。较长时间后的沉思让多数法国人确信责任人不是弩手,而是法兰西重骑兵,他们在冲动中混乱地攻击英军战线,让自己被步行作战之辈和区区弓箭手击败,一位圣但尼修士愤愤不平地将弓箭手描述为“毫无价值的家伙”。较之此前完全归咎于热那亚人,他的观点虽然相当常见,却几乎同样荒谬。法军战线是认真列队排布的,尽管阿朗松伯爵所部可能冲锋过早,但大规模骑兵冲锋必然会导致混乱,没有理由认为它的混乱程度高于其他任何一次冲锋,同样在另一时刻发起冲锋的结果也不见得会更好。法军骑兵在克雷西频繁集结并重整队形,表现了并不平庸的马术与纪律。他们的战败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英格兰军队拥有难以比拟的防御作战优势,不管法军的冲击力有多强,面对在业已准备好的阵地上战斗的下马士兵,14世纪的重骑兵通常都是无效的。腓力六世深知这一点,正因如此他在1339和1340年拒绝进攻英军,而之所以在1346年冒险,乃是因为公众舆论需要一战。二是长弓对弩的技术优势,这一点在此战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对腓力六世而言,尽管已有斯卢伊斯、莫尔莱与欧贝罗什之战,长弓的优势可能还是令他感到惊诧,对军队其他人来说更是不可理解。国王已经投入大笔资金,从欧洲最好的熟练弓弩手中雇佣了规模空前的弩手部队。弩是一种古老而可畏的器械,自12世纪以来,绝大部分欧洲军队的弓弩手都更偏爱它,当时,一位拜占庭公主称它是“恶魔般的”,教会则禁止使用它与基督徒作战。长弓可能永远无法达到弩的冲击力和穿透力,但直至15世纪引入钢弩臂取代14世纪的胶合角质弩臂前,它的射程都要比弩远很多。然而,即便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弩也永远无法匹敌其竞争者的主要优势,弩的射速不够。根据佛罗伦萨人维拉尼所述,在一位有经验的弩手装填一次弩箭的时间里,一张长弓可以射出三支箭。现代实验表明,射速的实际差异比这还要大。
爱德华三世和他的军队在战场上度过了8月27日整天,这是传统的占据战场胜利的象征。其后两天时间他们在曼特奈(Maintenay)附近和瓦卢瓦尔的西多会修道院中度过。在所有身着黑衣的军队指挥官、围墙和修士逃跑时搬空的圣坛围绕下,爱德华埋葬了法兰西王室的贵族。8月30日,英军恢复了向北进军,行军从海边一直延伸到内陆20英里处。他们毁掉了一切能够烧掉的东西。自从爱德华越过索姆河以来,拥有城墙的主要城镇埃丹、蒙特勒伊和布洛涅都塞满了守军,其中一些还得到了逃离战场的重装骑兵支援。这些地方损失了收成和市郊。埃塔普勒(Etaples)遭到了突击和洗劫。附近未设城墙的城镇和村庄沦为一片焦土。长年以来,维桑都是英格兰旅行者前往大陆的传统登陆地,它被英军完全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