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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上前线的三个叔伯都没回来)
在云石山脚下,梁倩婆和庞金莲妯娌居住在一起,当年她们的公公在为长征红军送情报时,被敌人杀害。
在叶坪红色旅游景区,刘祥年和瑞金市老年大学学员一起为庆祝长征胜利80周年彩排节目。
文/片
本报记者 陈玮 杨飞越
父亲送情报牺牲
儿子嘱咐后代从军
雨中的云石山有些湿滑,山上空无一人,景区只有赖满发一个人看守着。这里被誉为“长征第一山”,当时张闻天、毛泽东等领导人从这里翻过,到达于都县,开始长征。
云石山对面一户低矮的平房,是离着云石山最近的人家。这是一个四合院,年过八旬的妯娌庞金莲和梁倩婆,坐在院子里聊天,头顶的门楣上悬挂着“烈属家庭”的牌子。
听到记者打听烈属的由来,梁倩婆低头叹了口气。“死了,让国民党打死了。”她耳朵聋了,扯着嗓子说着江西话。
82年前,当中央政府从瑞金撤出的时候,留下了一部分游击队继续战斗。当时任西江县总社主任的赖本贺作为地下党留了下来,他就是梁倩婆和庞金莲的公公。1935年,当他去给长征的红军送信时,在途中被国民党抓捕。
“辣椒水灌到肚子里,用盐水吊着打。”梁倩婆靠近了记者喊着。等到赖本贺的尸体挂在了城门口,留守在云石山乡的母亲和年仅3岁的赖立棉两兄弟才知道,家里唯一的顶梁柱离开了。
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改嫁,有了新的孩子们,继父逐渐对赖立棉两兄弟十分苛刻。为了活下去,赖立棉兄弟捡树叶、剩菜充饥,从早到晚给继父家干活,为的就是换回一顿饭。等到有了劳动能力,两兄弟离开家,去找人干力气活。“不能叫人瞧不上。”梁倩婆说完,停顿了一下,“苦啊,从小就苦啊。”
很快,两兄弟各自娶了媳妇,在上世纪50年代攒足了钱,要给两家盖个房子,他们把地点选在了离云石山最近的地方。“他说红军当时就在这里革命。”一个四合院,一直保存到现在。1983年,当时的瑞金县人民政府颁发了“革命烈士证明书”,他们才知道父亲在国民党的监牢里经历了什么。他们的第一个儿子成人之后,都送去当了兵。
30多年过去了,两兄弟在前几年相继离世,临走前嘱托家人,一定要让后代继续从军当兵。家里的墙壁上,仍然挂着那份“革命烈士证明书”。
如今,他们的孙子已经长大成人,在北京的部队当兵,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这里的故事,永远在继续着。
听到仨儿子成了烈士
奶奶坐在地上哭起来
10月1日,在瑞金市叶坪乡,瑞金市老年大学学员正在这里为了纪念长征胜利80周年进行彩排,他们准备的是《八月桂花遍地开》的舞蹈,演绎着长征胜利的欢庆。
记者在学员间了解着他们父辈的故事,一位穿着演出服的老人走来,主动给记者说,“我叫刘祥年,我给你讲讲我们家的故事,好不好?”
刘祥年的父亲有兄弟四个,除了父亲担任当时洋溪乡的劳动部长,其他三个兄弟,在1934年部队驻扎在村里时,都让母亲送到前线当了红军。“奶奶说,红军给了我们田地,我们就该加入他们去打仗。”
奶奶看着三个儿子随着部队渐行渐远,从此没了任何音讯。
刘祥年听父亲说,奶奶那时候每天踢着家门口的门槛,边踢边望着天,喊着三个儿子的名字。“在我们老家,只要踢门槛,不停地念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很快就会回来。”
随着长征路上战斗的不断爆发,陆续有人从前线回来养伤。有人告诉奶奶,他的大儿子刘瑞昌在第五次反围剿的阻击战中牺牲,两个小儿子在湘江战役中失去了生命。
然而奶奶并不信,她说战场上那么混乱,说不定是看错了。仍然天天踢着门槛,累了,就坐在门口,向上看着天,念叨着什么。
直到1953年,新中国成立后,进行烈士普查,确定三个叔伯成为了烈士。刘祥年记得那时候奶奶看到通知,一下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哭了很久很久。当年,奶奶就去世了。
刘祥年说完,眼睛里泛起了泪花。他一直在瑞金市一家国企工作,他说只知道奶奶姓杨,没有人记得她名字是什么,可是他们一家人一直被奶奶为了大家牺牲小家的宽阔心胸感染着。提起奶奶,刘祥年总会感慨,他说他一直希望有人能把奶奶的故事写出去。
前几年,刘祥年退休,进入了老年大学,平时他加入剧团担任编剧、编舞,这次表演,他担任了拿扁担最累的角色。这些都是义务活动,但他并不觉得辛苦,比起奶奶的奉献,他觉得不算什么,这样的方式,才是对奶奶最好的思念。
“正是有太多我奶奶这样的人,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前线,长征才会取得成功,她们是背后的功臣,值得我们学习。”
二爷爷长征牺牲
激励着“80后”成长
在云石山乡超田村的一家“道花香”农家乐,胡幸华正在忙活着给客人上菜。
周围的服务员都笑着叫她“第三代”。1934年,她的二爷爷跟随着转移到于都县的红军离开了家乡,从此失去了音讯,等到新中国成立后,才收到了二爷爷去世的消息。
家里人把爷爷的孩子过继给二爷爷,让他“有了后”,在祖坟上为他立了碑。对于“80后”出生的胡幸华,二爷爷只存在于这个墓碑上,只是听家里人说,二爷爷在长征中牺牲。
等长大了,胡幸华从书本上读到了关于长征的课文,爬雪山、过草地、不断冲破敌人的封锁线,勇敢地渡过大渡河,她一下子对长征的战士肃然起敬,她觉得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真的是很不容易啊!”胡幸华皱着眉感慨。而想到自己的亲人就是长征的亲历者,她一下子有了自豪感。“我指着课本,对同学说,我二爷爷就从这个草地上走过,他们都很羡慕。”
在店里工作的时候,她接触到了很多老人,自驾从外地赶过来重走长征路。“能让这么年迈的老人赶到我们村里,这样的精神一定是很伟大的。”
在汛期,胡幸华经常看到村里的水库泄闸放水,长辈告诉她,二爷爷曾经参与过水库的修建。每当看到水库的水,她就能想起二爷爷,想起二爷爷和他的长征。
随着长征胜利80周年的临近,来到云石山脚下的游客越来越多,胡幸华也见到了很多从全国,甚至世界各地来到的客人,他们在“送红军”的壁画上拍照,了解关于长征的一切。
“二爷爷的精神潜移默化影响着我,他们当时那么不容易走过来,取得革命的胜利,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现在的日子,不去努力奋斗?”
记者手记
长征像是纽带 将他们与我们连在一起
本报记者 陈玮
在于都县完成采访任务赶往信丰县途中,由于道路被封,我和同事杨飞越在山里迷路了,下车求助一辆前往于都县城的车辆如何绕道。对方说,“我在前面带着你们,你们跟我走吧。”
当时身处深山,天已经暗下来,我们担心会出现危险,等他走远了,才原路返回。当通过一座桥时,一下子被人拦住了,正是那个要带领我们的司机。
他没有追问为什么不跟他走,而是继续说,你跟我走吧,这条路好走,比大路省事。为了尽管赶到地点,我们只好跟着他,他开得快了,就会在前方等我们跟上,才继续前行。直到把我们送到高速入口,然后调头返回,那时我们才知道,他的目的地跟我们是相反的路线。
在五天的采访过程中,我们遇到的都是热情而周到的人,不管是村民,还是居住在城市的人。尤其听说我们想要了解红军长征的故事时,他们都尽可能帮助我们。有主动为我们“翻译”老人当地口音的年轻人,有身在外地积极联系亲人给我们带路的老人,有担心我们两人去深山探访危险,陪伴我们的村民。
长征和红军像是一根纽带,将他们与我们联系在一起。事后想来,当地人对我们的热情,也许与我们要采访的长征与红军有关。
正是由于红军当时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解放出来,改变了他们受人压迫的生活,他们才会拥护红军,让自己的亲人加入红军部队,为了新中国而奋斗着。所以在瑞金和于都,90%的百姓是红军后代或者亲人,他们与红军有着天然的亲近。
在红军渡河长征时,百姓将自家门板床板奉献出来,送粮食、做草鞋,甚至不惜冒着被国民党追杀的风险为红军摆渡。民心和战略,是长征胜利的两大法宝。
(原标题:上前线的三个叔伯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