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育”应复归“国文教育”（下）

（原标题：“语文教育”应复归“国文教育”（下））

编者按

今天的语文教育存在着方方面面的问题，归根结底在于汉语的教育理念与方式上出了问题。有鉴于此，本报约请著名文史学者、长期关注和研究国文问题的专家朱中原先生撰文，他所提出的复归“国文教育”，并非是在概念上以“国文”取代“语文”，而是语文教育应该在内涵上向“国文”复归，这于当今语文教育而言，不啻为一剂良药。上周刊发了朱中原先生的文章上篇，今天刊发下篇。

朱中原

民国时代的国文教育十分注重修身，在张元济主导的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一套《共和国教科书》中，就包含《新国文》和《新修身》两套，其中，《新修身》内容十分广泛，包含道德、求己、自助、不畏难、循序、家庭教育、知识、祛惑、专一、忍耐、慎言、自奋、励志、自守、韬晦、修省、改过、勤俭、戒吝啬、戒贪、惜物、尚勇、躬行等等，可谓囊括了私德领域的全部内容，课本仍然是以国文为基础，以汉字认知为出发点，进而进行国民常识的启蒙，俨然是梁启超《新民说》的演绎。

国文教育，其实是一种融会多学科、举一反三、循序渐进的教育，目的在于启发人的心智、思维和想象力，启蒙人关于大千世界、自然万物的能动性认知，而不是被动性灌输。所以，我所呼吁的国文教育，既是一种语文教育，但又不仅仅是语文教育；它容纳了各个学科，但又不是各个学科的简单集合。这样的国文教育，实在有太多的文本可供参照。民国时代的许多政要、学者和文人，诸如马相伯、张元济、梁启超、严复、熊希龄、郑孝胥、林长民、蔡元培、邵力子等，都曾致力于最基础的小学国文教育，梁启超甚至还编写过小学国文课本大纲。

当然，我所说的国文教育，绝不同于古代的私塾教育和科举制教育。古代私塾教育固然有更为合理的识字教育方法，但它强调的更多的是一种对传统的规摹和固守，不让学生的思维有一丁点逾越，而现代国文教育实质是一种容纳古代识字教育与现代启蒙教育于一体的新式教育。这种新式教育，既没有断裂中国传统，又有对现代新式教育尤其是启蒙教育的汲取。它的立场既不是西式的，也不是古代的，而是基于中国本土语言文字的，是现代的全新的，所以，我们称之为“国文”。国文教育也不是古文字学家所倡导的枯燥、艰涩的古文字教育，不是《说文解字》的翻版，比起《说文解字》，它更通俗易懂，而且它已经容纳了数理学、天文学、物理学、医学、生理学、植物学、政治学、经济学、法律学、历史地理学等学科在内，更具现代启蒙意义。

有人会说，中小学生能接受得了如此庞杂的知识体系吗？请注意，我强调的是基于汉字本身的国文，而不是现代学科。国文教育一定是基于语言文字基础的教育，是认知汉语本身，而不是要去学各种学科。至于对各个学科的了解和认知，是在国文学习过程中自然而然进行的。换句话说，对国文的学习和认知，与对各学科的了解和认知，是并行不悖的，或者本就是合为一体的。

所谓的学科，那只是我们今天的分法。今天，进行各种学科划分当然是必要的，但那是高等教育的事，在初小及高小阶段，不必要划分学科，但不划分学科，不等于不需要对各种学科进行启蒙。所以，国文教育，实质上是一种轻松了解各个学科的基础的语言文字的教育，是一种有别于灌输式教育和单一式教育的启蒙式教育。

国文教育是一切教育的基础，甚至是基础中的基础。但基础并不等于简单，甚至比高等教育还要难。今天的教育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异化，本身在基础教育阶段，却在进行着各种高等或类高等的教育。比如小学阶段，本是该学国文基础的，却在学奥数、英语、音乐、舞蹈、绘画、钢琴等等，结果，基础的国文没搞好，其他也只是半通不通。而且小学阶段就大搞题海战术，连语文这样的基础科目，也要搞复杂得连大学教授都未必能搞明白的脑筋急转弯和所谓的智力测试，这既是语文教育之殇，更是基础教育之殇。

(原标题：“语文教育”应复归“国文教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