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俊：城镇化不能建立在剥夺农民土地的基础之上

1月20日，2013中国经济形势分析与预测报告会暨国智传媒成立发布会在北京举行。图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韩俊。 新华网 叶苏洵 摄

1月20日，2013中国经济形势分析与预测报告会暨国智传媒成立发布会在北京举行。报告会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韩俊表示，城镇化一定要带动农民，不能是建立在剥夺农民土地，占有农民的廉价劳动力创造剩余价值的基础之上。他认为，一定要建立一个新型城乡关系。今后，要在各个方面把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事业发展的重点放在农村，韩俊表示，今后推动城乡发展一体化，要让公共财政覆盖农村，必须要继续大幅度增加国家对三农的投入。

[韩俊]我非常高兴就我们国家的三农政策谈一些个人的看法，众所周知，中央去年12月底召开了农村工作会议，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制定了第十个中央一号文件，中央一号文件在二月初应该会公开的发布，今天我也不便对文件的细节过多的来说。我想结合十八大，结合中央农村工作会议的精神，对三农政策的走向作一些分析。第一，我们应该努力确保三农形势发展的好势头不逆转，我国粮食已经九连增，农民收入已经连续九年保持较快的增长，尤其是最近三年，农村居民收入的增长超过了城镇居民，过去十年我们在农村民生的改善方面取得了巨大的进步。海外媒体评论，过去十年中国最重大的政策成就发生在农村，国际上的一些专家讲，过去十年发展中国家当中没有一个国家的农村发展有中国如此巨大的变化。所有的这一切最重要的是得益于我们制定了一系列富农、强农、惠农的政策。所以说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要继续把解决好农民问题作为重中之重。进而提出要举全党、全国之力，加强农业，惠及农村，富于农民。这个话是很重的。这是一个基本的今后三农政策的定位。

第二，确保我国的粮食安全和主要农产品的有效供给还不能够麻痹，不能够动摇。粮食已经是连续九年增产，这九年增加的粮食是3177亿斤，建国初期有过一次九连增，那次是增加了1686亿斤，这次连续九年增产的幅度是建国以来绝无仅有的。虽然是九连增，但是我们粮食的供求形势还不乐观。过去的判断现在难以成立了，谷物的供求还基本平衡，我们的小麦，稻谷和玉米，进口去年是1077万吨，我们的谷物产量，玉米2.08亿吨，小麦1.24亿吨，中国谷物的自给率仍然高达28%，但是农产品结构性紧缺的矛盾越来越突出。我们的糖料进口依赖度超过20%，我们的奶制品对国际市场的依赖也达到了20%。中国一个13亿多的人口大国，我们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保障所有的农产品自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人口比美国多10亿，美国的耕地比我们多11亿亩。印度的人口比我们少一个亿，但是印度的耕地比我们多6亿亩。所以说我们确保粮食安全和主要农产品的供给并不是要退回到自给自足的老路上去，一定要有进有出，一定要有保有控有放。比如说大豆现在要提高自给率的空间已经很小。现在讲为什么我们的粮食，谷物一定要自给呢？我们到国外一看，所有的人都想在中国卖粮食，包括东南亚，美国，都把中国看成未来的一个大市场。

我想这个问题不但要从一般的说国外有地，我们又缺地，我们为什么不从国外进口粮食，比如说玉米去年进口了500多万吨，这个还有一定的空间，它越来越成为工业原料，饲料，进口的增加还是有比较大的空间。但是我们的道路不可能主要以来国际市场，全世界过去30年没有超过600亿斤，中国稻谷的产量把全世界出口的稻谷买来也不够我们吃的。中国到2030年农村还有1亿多劳动力，我们现在种地的农民的平均年龄已经是47.3岁。这个答案是很清楚的，中国国内增加粮食产量，尤其是小麦、玉米、稻谷的产量还有很大的空间。我到美国访问，在我们可以看到的今后几年当中玉米的产量会有很大的提高。我到美国的试验田里看，一亩地玉米可以产2500斤，我们现在3000克，美国现在可以种到8000克了。如果国内还有一定的资源，我们有很大的生产潜力，尤其是我们农村这些40、50、60的，尤其是50、60岁的劳动力不可能到工业中来，不可能到城镇中来，你说国外的粮食便宜，我们就让它闲着吧，这个不太可能。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我们的谷物，小麦和稻谷一定要自给，玉米要放一放。大豆这些可以逐步的自给，棉花这些作物要更多的依赖国际市场。要确保国内，保障主要粮食品种的自给，第一粮价一定要理顺。第二，给农民的补贴不能少。去年我们给农民的重量补贴1628亿，一斤粮食拿到的补贴1毛钱，种粮大县每生产一年粮食拿到的补贴不到2分钱，这个补贴的机制还要完善，这个是种粮大县。今后还要完善补贴机制，新增加的补贴要向种粮大户倾斜。否则一亩地的租金五六百块钱，谁还能靠粮食挣钱呢。中国的租金已经达到了全世界最高的水平。靠这么高的水平不会有多少人流转土地来种粮食。

第三，农村的基本经营制度应该坚持不动摇，创新农村的经营体制应该不跑偏。十八大报告明确的讲坚持和完善农村的基本经营制度。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要充分发挥农村基本经营制度的优越性。什么是农村的基本经营制度？可能能说清楚的人不是很多，它的政策表述是以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统分结合的体制。我刚刚从小岗村回来，这个是他们发明的，这个意思就是大包干，土地是你的了，不变了。所以农村基本经营制度的核心就是农户家庭经营，农户家庭承包。放眼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是以农民为主体，农业和工商最大的区别就是家庭经营，农村改革为什么能成功呢？就是找到了家庭经营这个最适宜的经营方式。但是家庭经营制度是有缺陷的，我们把它说是一个统分结合的基本制度，它的缺陷是分的不到位，统的也不到位，土地名义上是集体的，使用权是农民的，我们叫土地承包经营权。这个经营权2008年中央提出来要长久不变，我们要赋予农民更加有保障的，更加充分的经营权。这个权能不充分，不可以抵押，也不可以买卖。所以说在继续为农民土地确权方面还有大量的路要走，包括法律和土地登记层面的，分的不到位，统的还不到位，农民一家一户他知道怎么种地，知道怎么赚钱，可以把农产品生产出来，但是要卖掉很困难，贷款也很困难，技术服务必须依靠社会。所以说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要培育新的农业经营主体，要构建新兴的农业经营体系。这个新的经营主体还必须是以家庭经营为基础，以农户家庭承包为基础。我看不到将来公司可以替代它成为主体，看不到这样的前景。

新的经营体系核心是要为农民建立一个多元化、多层次的服务体系，核心是要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现在全国已经建立了六七十元家农村的合作社，这个不需要验资，也不需要年鉴，中国的农业要走向现代化，农民的联合与合作这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儿，否则农民在面对市场的时候永远是处于弱势的地位的。所以说十八大报告说构建新型的农业经营体系，我的理解绝对不是要脱离农村的基本经营制度去另搞一套，不是另起炉灶，我们的方向是更好的为家庭经营提供服务。当然，我们适合企业化经营的一些种养业也要鼓励和引导城市的资本到农村去参与开发，这一点是非常明确的。我们从来对工商企业到农村去开发这些适合企业化经营的种养业我们从来没有一条限制政策。所以说，农业经营体制的创新必须要坚持以农民为主体，为农民服好务这个基本方向。

第四，惠农、强农的力度不能减弱。过去十年我们的惠农、强农，富农的力度是逐步加大的，2000-2010年中央财政用于三农的支出3.7万亿，2011年中央财政的三农支出12280多亿，2004年中央财政的支出刚过2000亿，现在已经过了1.2万亿了。这10年我们给农村办了很多大事儿，好事儿，最大的好事是免了农业税。农业税免掉了以后到粮食主产区每个农民的负担200-300元，可以算一下每个农民都受益了，每家每户都受益了。我们用这些投入在农村建立了很多好的制度，一个是新兴农村合作医疗，现在已经覆盖了80%的农民，到去年11月底中央和地方政府给农民的补助是1182亿元。我们拿钱一定要买一个好制度来。再比如说我们建立了农村的低保，建立了对农业的各种直接补贴制度等等。现在提出举全党全国之力加强农业，惠及农村，富于农民。我最近到吉林、安徽的一个村庄，面对面的跟农民谈，农民对党中央有什么期望，他们讲的很实在，你还得给我花钱，你把农业说得再重要，花得钱少那说明还是不重要，还是没有摆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大家可以回想一下，十五期间中央财政三农支出1.1万亿，十一五期间3万多亿。今后我想一定比十二五还要高，增长的速度还要快。所以说中国的现代化一定是城镇化和农业农村的现代化双轮驱动。党的十八大报告讲的是推动城乡发展的一体化，城镇化一定要带动农民，城镇化不能说建立在剥夺农民的土地，占有农民的廉价劳动力创造的剩余价值的基础上，一定要建立一个新型城乡关系。所以说今后我们要在各个方面，要把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事业发展的重点放在农村，这句话的含金量是非常高的。我认为今后推动城乡发展一体化，要让公共财政覆盖农村，必须要继续大幅度增加国家对三农的投入。

第五，要有序推进农业转移人口的市民化，要尽快实现城镇基本公共服务对所有常住人口的全覆盖，这是党的十八大提出的非常重要的论述。现在城镇的常住人口6.9亿，农村的常住人口6.7亿，城镇的常住人口中每4个人就有1个是没有户口的，主要是农民工。现在城镇内部的二元结构已经很典型了，现在怎么创造条件让农民工和他的家属在城市能够转化为市民，这对我们的城镇化来讲是最核心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