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与北京城

万明：现在我们讲一代名将戚继光。

万明：说起来明朝一代名将戚继光似乎与北京没有太多关系，他既没有在诺大的北京城里置下府宅，也没有墓地留在北京，更不会在京城里有长久的留居时间。但是我们说，看似无缘实关情，当年他的职守与北京的安全极有关联，他在京郊的驻守和修筑万里长城的功绩，将他的名字与北京紧密联系在一起。

万明：戚继光年轻时来京，是在轮番更戍的情况下来到北京，期间有五年时间；中年以后戚继光来京，保卫北京长达16年之久，驻守在北京京郊，这就是一代名将与北京的缘分。

万明：戚继光，字元敬，号南塘，定远（今安徽定远）人，后来世家都在山东登州(今蓬莱)。他出身将门世家，自幼喜读兵书，勤奋习武，立志报国。十七岁时父亲病故，由他世袭了登州卫指挥佥事，从此逐渐成长为一名胸有大志、英勇善战，同时又有勇有谋的年青将领。

万明：在明朝嘉靖年间，外来侵扰来自两个方面，北边有蒙古部落骑兵，南边有倭寇，也就是日本海盗，史称“南倭北虏”，这对戚继光来说恰逢其时，这个时代是他施展才华的舞台。

万明：戚继光一生戎马生涯，在他的诗里就反映出了这样的情况，“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今年正好是戚继光诞生480周年，为了纪念他，邮政总局已经发行了纪念邮票，来纪念这位伟大的将领、军事家。

万明：为了防御蒙古部落的侵扰，明朝当时命令河南、山东等省，每年都派遣军官士兵轮番守卫北京。早在嘉靖二十七年至三十一年（1548~1552年）之间，21岁的戚继光曾连续5年都被推为中军指挥官，率山东卫所士卒戍守蓟门(今北京昌平西北)，春去秋归，当时正是朝廷多事之秋，严嵩当权，边政废弛，蒙古鞑靼部俺答汗乘机统兵南下侵扰。在蓟门戍守时，戚继光注重调查，了解了蓟门一带的防务情况，认识到蓟门和都城北京是唇齿相依的关系，虽然地势险要，但缺乏精兵，如果一旦有事，关系非同小可。

万明：当时戚继光认为应该趁边境战事安定时，预先做好准备，于是年轻的戚继光当时就写了《备俺答策》，上疏，显示了他的才能。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蒙古骑兵从古北口攻打到密云、顺义、通州，兵临北京城下。那一年是庚戌年，所以史称“庚戌之变”。戚继光在前一年山东乡试中了武举，到北京参加会试，正遇上这一事件，京师戒严。明朝当时急忙调集各地军马火速支援，并且命令来会试，参加武举的人都参加守城，虽然戚继光因此失去了参加武举的机会，也就失去了成为武状元的机会，但戚继光被任命为总旗牌（音），入选参加了督防九门，防守北京城。不仅如此，这位年青的军官还上疏朝廷陈述防御方略，提出了十几条御敌之策，得到赏识，刊刻传播于军中，戚继光以其出众的军事才华，以此崭露了头角。当时的戚继光被人们誉为“国士”，内外大臣都上疏推荐，认为他可以担当大任。

戚继光另一事业高峰在保卫北京的十几年里

万明：我们知道戚继光生平事业的高峰是在沿海抗倭第一线，辗转十几年，在风波中铸就了辉煌。可他另一个事业高峰实际是在保卫北京的十几年中，这十几年是在平时显现其功。

万明：戚继光辗转浙江、福建、广东沿海一带，在抗倭战争中所向披靡，对评定倭乱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那时候年轻的他曾经写下充满豪情的诗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正是以这样的胸怀和抱负，在他平定东南以后声名大著，调任天子脚下的蓟州镇守。

万明：20年前，戚继光曾经加入督防九门，防守北京城；20年后，隆庆元年（1567年）底，已经是抗倭名将的戚继光被任命为蓟镇总兵。40岁的他又来到北京。调任前，戚继光怀着一片忠心报国赤子之情，写下了“感恩怀尺疏，直欲捣祁连”的诗句，对于蓟州（今河北蓟县一带），戚继光非常熟悉，因为他年轻时也曾到这一带戍守。他将抗倭战事和西北战事加以比较，曾经指出，西北边事有五方面的困难，西边防卫蒙古骑兵，第一个困难就是边界长，明朝兵力容易分散；第二就是蒙古骑兵行动迅速；第三就是明朝军队所使的火器不易奏效；第四，蒙古骑兵来去不定；第五，北方边镇的人心不齐，号令不一。

万明：针对上述种种困难，戚继光提出，戍守北方辨方，首先要招募军队加以训练，根据北方地理的需要，组成一支车、骑、步兵结合的精锐军队。所以他提出，以三年时间练精兵十万，积极加强北边防卫。

万明：戚继光刚刚调到北京以后，仅仅被任命为神机营副将，神机营是京军三大营之一，那里是许多勋戚豪贵寄生的地方，军纪松懈，懒惰成风，这样的队伍使得戚继光根本无法实现他的抱负。直到他的老上司谭纶担任了蓟、辽、保定总督以后，事情才有了转机，由于谭纶的推荐，戚继光被任命总理蓟、昌、保定练兵事务。

万明：戚继光被任命之后，自隆庆二年至万历十一年（1568~1583年），镇守北京西北蓟州达16年之久，并且施展了他的抱负。

万明：蓟州，当时是明朝设立的九边，也就是九个军事重镇之一的蓟镇。蓟镇负有拱卫京师，守护陵寝的重要任务，有九镇之首之称。“昌”就是今天北京的昌平，它成为重镇之一，是在刚才我们说的“庚戌之变”之后，明朝特别从蓟镇里分离出了昌平镇，专门护卫皇陵。保定就是今天的河北保定。虽然后来戚继光只是蓟镇总兵，但是密云和顺义都在他的辖区之内。他在任期间，修筑长城，建立敌台，训练精兵，保卫京城，使蒙古骑兵16年不敢进犯。

万明：我们说，长城是中国乃至世界古代建筑史上的奇迹。现存的北京长城是由宣府镇长城和蓟镇长城共同组成的，蓟镇长城是明代长城的精华部分，而蓟镇长城的修筑与戚继光这个名字是分不开的，凝聚了他的智慧和汗水。

万明：自永乐年间迁都北京后，从山海关到居庸关的蓟镇长城，就担负着拱卫京师的重任。戚继光在任主持军务16年，成为明朝大规模修造长城的时期，建起了完整的长城军事防御体系，成为明代帝都的坚固屏障。

万明：戚继光不能忘记，当年“庚戌之变”时，蒙古骑兵就是从蓟镇古北口突破，沿着潮白河一直打到通州。所以他特别注重边防设施建设，亲自考察边事、地形和军情，对蓟昌镇所辖原有长城普遍进行了改建和重建，还别出心裁建造空心敌台，将长城建筑艺术推进到最高峰。这种在长城沿线新修的高大坚固的敌台，作为边防军驻守的堡垒，既免于守城士卒日夜暴露于风雨中，又大大提高了长城的防御能力。北京长城敌台以古北口、金山岭、司马台最为典型。司马台的敌台，甚至建到了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上，被誉为中国长城之最。

万明：从隆庆二年起，戚继光就调配士卒开始了艰巨的驻台修墙工程，戚继光修筑长城的空心敌台，首先是在今天北京密云西北开始修筑的，他亲到石塘岭（今密云水库西北边）主持。

万明：据记载，蓟昌二镇东起山海关，西至镇边城（今昌平西北），延长2400里，犬牙交错地修筑墩台共计3000座。以敌台来说，在隆庆三年（1569年）这一年，就修筑了472座，到五年（1571年），蓟镇从山海关到石塘岭增修818座，昌镇从黄花镇到镇边城建199座，后来万历初年，戚继光又在居庸关以西增建，先后共建1337座敌台。此外还有关城、城堡、哨墙、铺房、烽墩等一系列配套的军事建筑工程。例如古北口、金山岭一带山坡平缓处，敌骑易于突破。除了设置密集的敌台外，他还在敌台两侧随山势设置了道道哨墙和层层阶梯，护卫着敌台。建筑奇特，配套设施巧妙。蓟镇东西二千里之间，但见城台耸立，蔚为大观。当年戚继光就是以它们守卫了京师北京，给百姓带来了和平与安定。

万明：至今历经近500年沧桑，这些军事防御设施仍然大多保存完好，作为建筑艺术的精品供人们欣赏。

万明：位于燕山长城脚下的北京密云白龙潭，曾经传说潭中住有一条白龙，广播雨露，为百姓耕耘造福，有求必应，极为灵验。这里山清水秀，林深幽静。 北宋著名文学家苏辙曾经在这里留下了诗句，“白龙昼饮潭，修尾挂石壁”。今天我们可以看到，作为军事家的戚继光也在那里留下了著名诗刻，诗刻的标题就是“龙潭”，而且还有一个序言，当时戚继光驻兵镇守蓟镇的石匣营就设在石匣镇这个地方，龙潭正好在南面十里，所以当时戚继光率领将士在此操练，在石峡训练之余，他们共同到龙潭游玩，在这时戚继光写了一首诗，万历三年时所写，他的诗刻至今还保存了下来，今天我们还可以看到。

万明：从诗句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戚继光不仅是一位名将，而且还是一位出色的诗人，石刻上苍劲豪迈的笔迹，也是戚继光亲自书写的。

万明：我们说，戚家军就是他在抗倭时期组建的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军队，他到北方镇守以后，也把一部分戚家军带到了北方，至今还有一部分戚家军在长城脚下。

万明：当时戚继光是非常重视练兵的，他不仅于帅府止止堂向所部将校讲授韬略和治军练兵之道，写成了军事名著《练兵实纪》，还提出“练兵先练将”，倡办武庠(军校)，主张从实践中锻炼、造就精通韬略的良将；而且找出蓟镇守军的七大弊端，针对弊端采取措施，加强练兵练将，注重战术训练。

万明：刚才谈到的《龙潭》那首诗，就是48岁的戚继光在练兵之余到白龙潭所作，至今保存完好，石刻就存于密云龙潭寺，可惜他所驻防的石匣营所在的石匣镇今天已经不存在了，石匣镇遗址就位于密云镇东北部的潮河之畔，根据记载，原来在石匣城西的平地上曾经有一块巨石像一个匣子，所以有了石匣镇这个名称。

万明：石匣城是在明朝弘治年间（1504年）建成的，石匣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华北通往东北松辽大平原的交通要道，三面临关，戚继光当年就镇守于此，现在已经不存在了，1958年修建密云水库时，石匣镇就是淹没区，当水库水位下降时，有人说，还能露出石匣镇城垣的遗址。

万明：我们知道戚继光既有武略，又有文韬，是中国古代史上唯一一位有多部军事史传世的军事家，《记校新书》（音）有18卷本，成书是戚继光早年在东南沿海抗倭时期所著，书里主要记载了他训练戚家军的教材，也是他抗倭经验的理论总结。说到《练兵实纪》，是在他调任了总理蓟州、昌平、辽、保军务以后，根据当时驻守在北方的防御北方游牧民族侵扰的特点，保卫北京的方略，完成的又一部军事名著。当时蓟边军政比较废驰，需要做全面整顿，所以戚继光把当时他训练军士，对他在蓟镇这一带的军事实践活动全部记载了下来，写成了《练兵实纪》，也就是他在蓟镇治军经验的记录和总结。全书一共10卷，包含了许多内容，既重视训练兵士，又侧重训练将领，他在蓟镇时写出的这部名著中规定武学学生必读。可是我们看到，戚继光设立武学给学生的必读书目中的题材实际是多方面的，有孝经、有论语、孟子、左转、资治通鉴等等，当然更多的还是各类兵法，这使得入武学学习的将士能够接受系统的传统文化理论和实践的教育。而且他边教边用，反复训练的方法，训练出了有真才实学的将士。

万明：当时正处在冷兵器向热兵器转折的重要历史阶段，戚继光已经充分认识到了火器的重要性，他非常重视火器的使用，训练士兵熟练掌握佛朗基炮、鸟枪等火器，利用火器的威力来对付蒙古骑兵，同时保卫北京。

万明：总之，戚继光有一部军事著作就是诞生在蓟州，北京近郊，他的军事实践使他留下了著名的军事名著，至今被誉为“集古今名将之大成”，这部名著在清代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当时曾国藩和李鸿章训练著名的湘军和淮军时，都曾经用戚继光的著作训练。而且戚继光的名著后来对朝鲜、日本都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在朝鲜、日本都是多次刊刻出版。

万明：戚继光在蓟镇著有《练兵实纪》这部书，一边训将，一边练兵，同时他在隆庆三年的春天，当时他的部将率领曾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浙江兵抵达了蓟镇，在部队到达的那一天正下着倾盆大雨，这些浙兵，也就是当年的戚家军及后来在浙江招募了戚继光当年在抗倭时南边留下的将士，调到了北方，那天正下着大雨，这些士兵排在郊外，从早晨到中午，直立在那里，个个淋得浑身湿透，可是军容仍然严整。北方的边军看到这种情况，都非常惊讶，才知道戚继光治军果真是非常严格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开始训练北方的边军，很快就取得了全面的成绩，从此边军将士再也不敢把军法军纪视为儿戏了。

万明：戚继光在明代已经被誉为文武兼治了。万历十年九月，戚继光把生平所写的诗文合编了五卷，合称《直志（音）堂集》，直志堂本来就是戚继光在蓟州总理时书房的名字。后来的《四库全书》总务提要也认为他的诗文格调颇壮，继燕赵之风。

万明：在蓟州16年，戚继光给百姓带来和平与安定，也赢得了百姓的爱戴。在密云县城东门外路北原八蜡庙院内，有戚继光镇边功绩碑，又名十面碑。十面碑共有两座，为亭式结构，分立在南北甬路的两侧，原称“燕山勒功碑”。碑高约5米，碑顶、碑身、碑座均为青石雕刻而成。碑身共分l0个平面，碑上镌刻着名将领戚继光、谭纶调任北方练兵驻防的事迹。碑文是万历元年(1573年)兵部侍郎，也是明朝文学家汪道昆所撰写的。这汪道昆是戚继光的道义骨肉，他们是在福建抗倭时建立的生死之交。

万明：万历十年（1582年），内阁首辅张居正去世后，曾得到张氏赞赏和倚重的戚继光也被牵连，次年被调往广东，远离京师重地。蓟镇百姓舍不得他走，依依送别，这种感人情景被诗人陈第，也是一位投笔从戎的将领，后来入了戚继光的门下，他把这种场面写成了感人的诗篇：“辕门遗爱满江燕，不见胡尘十六年。谁把旌旗移岭表，黄童白叟哭天边”。

万明：直至抗日战争时期，蓟县关公、岳飞旁仍配有戚继光的牌位，受到人们春秋两次祭祀。

万明：最后我想说，明朝长城中，居庸关雄伟壮丽，山海关气势磅礴，金山岭险峻挺拔，司马台高耸入云，它们依托着群山，如波涛起伏，气象万千，成为世界文明史上的瑰宝。与之相联系的，是一个不朽的名字——戚继光。